昭命

【白夜追凶/双关】关宏宇不知道的事（一）

关宏宇不知道的事（一）

醉后打的电话

关宏峰放下电话，回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要跟在厨房里洗碗的母亲告别。“妈，我先回学校了。”
关母着急地放下了碗，扯过旁边的干布擦着手问：“怎么这星期那么早走？你不等小宇回来了？等他送货回来叫他载你上学啊！”
“不用了，刚好有同学回校顺便带我。”关宏峰摇了摇头，从背包侧面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母亲，说“妈，这个月的生活费。”
“哎呀，你是不是又去做兼职了？妈都说了钱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你认真学习就行了。”关母心疼地打量着一个月没见好像又消瘦了些的儿子，想起另外一个每天出门奔波反而更显壮实的儿子，笑着说：“再说了，现在家里有小宇帮顾着呢。”
关宏峰只是神色淡淡地应着，从小看着两兄弟长大的关母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跟小宇，是不是吵架了？你也别生他气，你知道你弟的脾气。原本让他去读武/警也没多指望什么，他也是……”
“妈，我俩没吵架。”关宏峰打断了母亲的絮叨，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没生他气。”
关母一听眉角一挑，说：“你俩没吵架，那昨晚坐一起吃饭时你们两个演默剧给谁看哪？”
“…………”一时无言以对，关宏峰攥了下背包背带，强行转移话题，说：“那同学应该快到了，我先出去等他。”
关母把关宏峰送到家门，抬手给他梳理了一下头发——那时候关宏峰还没习惯用发胶，头发细软地搭在额上——说：“两兄弟哪有什么隔夜仇的。你要多体谅他，你比他只早出生几分钟那你也是哥哥啊。”

“那你也是哥哥啊。”

关宏峰在车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句话。“哥哥”两个字被他含在嘴里细细咬碎，有些莫名的心情也含混地随之被咽下。
“你怎么了，屁股长针啦？”一旁开车的同学似乎是瞄到他的心神不宁的样子，开口调侃道。
关宏峰静下来，瞥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地说：“我在想下周的体能测试。”

关宏峰真的没有和关宏宇吵架。除非说互不搭话也算是吵架的一种。
上个月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关宏宇被逐出警校的事争论了一番，可能还小小地动手了一下。关宏峰有点记不清了。
他倒是还记得关宏宇摔门而去之前扔下的那段话。
“反正我有本事赚到钱！你以为靠你那么点奖学金能撑多久！”
那时关宏宇双眼紧盯着对面的同胞兄弟，脸上的肌肉似乎因为突然的绷紧而出现了抽动。关宏峰见过他这种神情，当初中学老师硬说是关宏宇偷了班里的班费时他也是这个表情，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做。
那天夜里关宏峰等到凌晨快一点时才听到他弟归来的脚步声。关宏宇也没有开灯，就只是压着动作脱了外套和鞋袜就上了床。他掀起被子的时候关宏峰嗅到他身上的烟酒味，没有说话。没过一阵身边就传来了关宏宇的熟睡打鼾声，关宏峰在黑暗里睁着眼盯着蚊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真的睡着。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关宏宇已经不见了。
而这个月回去之后关宏宇也没有搭理他。


等写完犯罪心理学课的论文从图书馆出来已经将近八点半了，关宏峰算了下时间觉得跑半小时的步再回宿舍洗澡应该还来得及。经过传达室的时候他特意跟传达室的杨大爷打了声招呼把书包先存放在里面。那大爷年过半百了，子女也不在身边，关宏峰每次回家总是顺手给他带些什么东西，久而久之便也熟悉了起来。

才不过两圈半，关宏峰便觉得有些喘不上来。关宏峰不算瘦弱，但体育成绩一般都比不上关宏宇。他也听关宏宇吹嘘过自己在学校里拿了什么什么军竞一等奖。就这么个人上次动手还打不过他，扔下狠话就跑了。

胡思乱想之际他被杨大爷叫住了。“宏峰同学，你家属的电话。”

关宏峰拿起话筒时还有些茫然。家里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来电话的，他疑心是不是有人打错了，又害怕家里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喂，我是关宏峰。”

电话那头的人在沉默，关宏峰只听到了重重的呼吸声和作为背景的喧闹的劝酒声，听起来像是在什么餐馆。

“喂？”关宏峰耐心地又说了一声。

这次对面说话了，是稍微变调了的男声：“你怎么那么早就回去？也不等我。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宏宇？”关宏峰低头看了一下座机屏幕的号码，迟疑地确认对方的身份。
对方却好像没听到疑问似的继续讲了下去，“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

通话戛然而止。

关宏峰听到电话里的忙音后怔怔地放下了听筒。

刚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话变音的问题，关宏宇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带着几分醉意又带着几分沙哑。关宏峰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自有记忆以来关宏峰就很少看关宏宇哭过，上一次还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关宏宇怎么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个电话？无端地怎么把他提早上学和不想见到他联系起来了？一大早出门不见人影的又不是他关宏峰。关宏峰觉得他弟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关宏宇哭了。”有一把小小的声音在提醒他说。

“呼，呼。”第四圈了，关宏峰觉得喉咙干得发疼，他明明用了关宏宇教的运动呼吸法，但总还是不得门道，每次体能测试都累得够呛。因为发了汗，夏天的风刮过空旷的操场吹过来还是让人觉得有点难受。关宏峰觉得自己被吹的鼻子都酸了。

他的弟弟，虽说课业成绩一般，但其实机智伶俐，加上身手敏捷，关宏峰一直相信他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武警。他还记得关宏宇拿着那张军演积极表现奖的奖状得意洋洋的笑着闹他请吃饭的样子。
如果他能赚更多的钱就好了。如果他这个当哥哥的能承担更多，关宏宇就不会因为要给家里凑钱而做出让学校开除的事了。

如果真要说关宏峰对谁失望的话，他对自己最失望。而关宏宇，关宏宇他是关宏峰的骄傲。

“杨叔，我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关宏峰跑回传达室去。
得到许可的关宏峰拨通了刚刚的电话。他记得刚刚那串数字是街口便利店的电话号码，那便利店老板的儿子是关宏宇的朋友，估计他们今晚是在聚餐。
电话接通之前关宏峰感觉自己手心不断在冒汗。有一些话堆在他喉咙仿佛是积压在岩体内等待被喷发的火山岩浆，他的心被烫得火热，嘴巴却被烫出了泡，开口说点什么成为了一件痛苦而羞赧的事。

“喂？”
“喂，是宏宇吗？”几乎是接通的瞬间关宏峰就脱口而问。
对面沉默了一两秒。
关宏峰觉得岩浆开始咕噜咕噜地烧起来了。
“……是峰哥吗？你等一下，关宏宇在屋里搓麻将呢，我去叫他。”
“……嗯。”
被怎么一岔，那些错觉的岩浆就冷却下来了。他听到搁下话筒的男声喊了一声关宏宇你哥找你，他也听到了从稍远处传来的麻将的碰撞声，和几个人的欢闹声，其中夹杂着关宏宇的几句听不清晰的笑骂。
关宏宇的声音一直都那么容易认。
关宏峰没等多久他弟就接起了电话。“喂，哥？你怎么打过来了？有什么事吗？”关宏宇的声音，一如往日的闹腾和不自觉的亲昵，就好像刚刚那通醉后打的电话只存在于关宏峰的臆想中。
“…………”
“……？哥？没事我就挂了啊，里面还在等我出牌呢。”说着就要挂电话。
“宏宇！”关宏峰叫住了弟弟，想了想还是补了句“别太晚睡了。明天小心开车。”
电话对面的关宏宇好像是笑了，也有可能没有。他回了句诶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后来当关宏峰看到关宏宇对案件毫不上心时气急脱口而出说：“难怪你在武/警/部/队混不下去了，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武/装/警察。”
而原本半靠在沙发上休息的关宏宇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乍得站起来，喊道：“我就知道，打我从部队你就看不上我。你压根就不相信我是清白的。”*1
关宏峰的心被扎了一下。他想到那一通电话，和那一句最后并没机会说出来的“关宏宇你是我的骄傲”。他想要反问关宏宇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情。
可是他忍住了。他当然不知道。关宏宇怎么可能知道呢？他关宏峰从来没有把那些心情宣之于口。
关宏峰感到突然的疲倦。
他走前一步逼近关宏宇，说：“我是警察，只相信证据。”

关宏宇不知道，他一直渴求的关宏峰对他肯定的证据，藏在那个无疾而终的电话里。


*1.第二集26分左右的台词，今天早上谢谢各位帮忙找台词的同学，抱抱

虽然之前说要写暗恋时期的梗，但似乎是当作粮食向也没问题。想梗的时候是想说关宏宇不知道自己那个醉后打过去的电话给哥哥带来的冲击，可是到最后就很自然地变成说不知道哥哥打回去的电话原本还会有爱的告白（误）。这件事教育我们，沉迷赌博会谈不成对象的（？）。